致敬打馕师,为我在全国各地打出家的味道-天天简讯
“妈,家里的馕吃完了,这大雪天的也不知道馕店开门没。”
“天上下刀子,打馕师傅也会开门的。”
(相关资料图)
在新疆,馕在各族群众的生活中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——宁可三日无肉,不可一日无馕。
馕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南山Nathan
但是,你可曾想过:某一天大街小巷的馕店全部关门,或者转型为以克为单位称重的馕店时,我们还能完整地把馕带回家吗?
可能因为馕在新疆人生活中随处可见,导致大家对它的存在习以为常。
甚至在我身边不少人的潜意识里,认为它会从我们牙牙学语开始一直陪伴到白发苍苍,以至于忽略有这样的一群人的存在——“藏匿”于每一座新疆城镇间的小角落,总有这么一张张陌生的面孔,早在黎明的第一缕晨光跃入窗棂,他们便已生火、揉面,开始了一天的忙碌,这群人被称为打馕师(naway ustam)。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饭饭食广州
对于打馕这件事情,相信很多在新疆土生土长的朋友们,都曾有一个“馕坑”承载着大家的童年记忆:爷爷讲的故事,奶奶唱的民谣,和哥哥一起烤的烤蛋,过节时里最爱吃的烤肉……
“你爸上大学那会啊,我跟你太奶奶一起给他打馕寄到西安……”馕的地位就是从小时候听到的故事奠定起来的,如今还不时回忆起奶奶在馕坑边打馕边讲述往事的模样。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花裙子
儿时,趁着奶奶打馕的功夫,我总缠着她问那些幼稚的“十万个为什么”;
家门口有一条小溪,她和巷子里其他的长辈们会在溪边晒着太阳、聊着八卦、擀着面胚,而我和几个伙伴在溪边打闹嬉戏;
快过节时,一家人开始分工打馕,其乐融融;节假日时,唯有那热气腾腾的馕和外脆里嫩的烤全羊是吃着最香的……
和田烤蛋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来了新疆不想走
烤全羊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肖莹莹的旅游日记
馕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疆小二
搬家后,虽然专门请了师傅在新家也造了个馕坑,但它的存在感实际上已不知不觉退出了我们的生活。
随着打馕者的身份被后来请来帮忙的一个个陌生打馕师傅所取代,记忆中的馕坑模样和馕刚出炉的香味只短暂的在我的童年中,留下了陌生而熟悉的痕迹。
一封来自塔克拉玛干沙漠绿洲的特殊“家书”
“你爸爸大学时家里寄来的馕,能存放三个月不坏!你爸可宝贝了,月末大家手头紧时,每人只能掰到一小块,哈哈哈哈哈哈!一转眼,三十多年过去了呀!”
每次跟着父亲和他的几个大学同窗聚餐时,总是一遍遍地听到三个月不会坏的馕的“传说”——在那个通讯和交通不发达的年代,快递和通话没有如今这般快捷。
在内地求学的他,每次收到的包裹中除了爷爷奶奶寄过来的必需品“馕”以外,最令人期待无非是那一封封横越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家书,真挚而温暖,如缓缓的溪水慢慢流淌,细而绵长。
“月末,他都会在寄过来的家书结尾说:别忘了p字母”(生活费,维吾尔语中“钱”翻译为پۇل,第一个发音是“p”)——爷爷笑着回忆道。
“有次暑假他没回来,寄来的信里有一张照片,照片里你爸的双手被白色纱布缠着似的(因为奶奶是医生,所以职业原因第一想到的是医用纱布),我还以为他在学校受伤了,担心地哭了好几天,后来才知道他在学校学拉拉面,自己做饭吃呢!”——这是奶奶从我六岁开始讲到她离世前的一则故事。
她总是喜欢一手拿着馕,一手一杯药茶跟我们讲往事,后来啊,听故事的人还在,讲故事的人变成了父亲。
时过境迁,多年后的我也在宿舍蘸着树莓酱吃着“传说”中的馕,偶尔漫步在上海的大街小巷,如若看到一家馕店,那种乡愁是情不自禁,无以言喻的。
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阿克苏地区库车市热斯坦路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派翠克的奇幻漂流
因此,对于每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而言:馕是一张来自塔克拉玛干沙漠绿洲中的邮票,是无以言表的牵挂,是那段无悔的青春岁月,是游子来不及的孤独,是大家对未来的回首。
我是这路上 没名字的人
我没有新闻 没有人评论
要拼尽所有 换得普通的剧本
——毛不易《无名》
但是,对同样在外漂泊打拼的打馕师而言,馕又赋予了一些新的内涵:除了眼前的苟且,心中仍有诗和远方。
他们有的从小耳濡目染,代代相传,以此为生;有的由父母包着方糖、馕、鸡蛋或者布料等的“见师礼”,到当地打馕师傅家,双方谈妥之后便送去学艺。
从最开始的和面、揉面、发面、擀面胚,再到生火、撒料、烤馕,事无巨细,都要学精学巧,至少待个三、四年才可出师,另立门店。
一般而言,他们的文化程度相对较低,每一个出门漂泊的打馕师,最初无疑是为了家庭生计选择去外漂泊,之后慢慢地熟悉并适应新的环境,潜移默化地受大城市生活的熏陶,出身底层的他们或许对未来多了一份美好的期许,也对家乡多了一份责任感。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j清风半月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沙区小陈
而这之间,他们所要经受的考验,其实远高于我们这些青年时期走出新疆的少年:文化程度、年龄、语言、生活习惯、经济压力、经营状况、物价……相对于一些家境较好的家庭而言,生活总是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“惊喜”。
即使如此,他们拼尽全力答题,试图交出一份满意的答案——谋生的同时,也将“馕”带出新疆,带给每一位在外思乡的游子,带给了全国各民族的兄弟姐妹。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一个人的碎碎念念新疆人
平凡而伟大的艺术家
无论身处在何地的打馕师,每一块馕都是他们精心制作的艺术品。
面粉的选取到和面的精确度是决定最终成品的关键因素之一。师傅们隔天晚上就需要把揉好的面发酵备用,早上五六点起床,就在馕坑坑底用干燥粗壮的树枝干塞满馕坑口,进行生火(此时坑壁是墨色)。
之后几位馕师傅各司其职:其中一位将一个个面团揉成外厚内薄的面胚“飞”给下一位;接着用馕戳在面胚中间力道均匀地戳出漂亮的花纹(进行排气,防止膨胀变形),继续“飞行之旅”;再抹上秘制料(有洋葱、芝麻、藏红花、瓜子等等),一块完整馕的模型便准备好了;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兔子小姐的吃喝玩乐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木耳
万事俱备,只欠东风——成型的面胚将享受最后一次“飞行之旅”,“飞”到打馕师傅手上的馕枕上,静等享受从内而外的“汗蒸”服务;
彼时,坑底烧剩的木炭持续输出供暖,坑壁在高温的作用下“变装”(坑壁在高温的作用下变为白色),迎接“贵宾”的到来;
馕师傅在馕坑壁上表演一出“花式水花”进行点缀,快而准的将馕枕上的模型先下而上地贴在坑壁上(不能将脸也一起探进去,馕坑温度很高会烧伤皮肤),静等些许分钟,香喷喷的馕就会和大家的“胃”一见如故,“谈”人生、“聊”理想。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米老师还在吃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Kuujira
整个过程中,对力道、火候、时间的把控,是打馕师傅们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地跪坐在馕坑边上,苦心坚持而积累的经验,稍有不胜还会烫伤自己。
常年待在高温的馕坑边,打馕师傅的呼吸道早已受到烟熏感染,积劳成疾,而在夏天,馕坑的温度更是能够达到260~280度。
“双向奔赴”的传承
“我喜欢赚钱,但是只有打馕和造馕坑赚的钱才让我欢喜。不知道为什么,我特别喜欢打馕,一天不打馕浑身难受,后面身体不行了(患有哮喘和肺部感染),转行去造馕坑,但还是在家里帮妻子打下手过过手瘾。”
这是跟一位平凡的打馕师(也是一位馕坑师傅,但在此我更愿意以他最爱的身份去称呼他),听完他跟馕之间的故事后,我虽然不理解这份热爱的坚持源于哪里,但敬佩于他对这门手艺的热爱与传承。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元清
而社会对这一份热爱给予了充分的回应,也对打馕师的专业也提出了更高的专业诉求——2020年自治区首次面向打馕人员开展技能等级评价,评审认定了200名“新疆馕师”高技能人才,为自治区馕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技能人才支撑。
随后“新疆馕师”中级工、初级工层次的培训和技能等级认定工作也逐步在各地州市、各县市区普遍推开。
没想到吧?不考证,连打馕师都当不了呢!
致每一个来自远方的独行者
我是离开 小镇上的人
是哭笑着 吃过饭的人
是赶路的人 是养家的人
是城市背景的 无声
我不过 想亲手触摸
弯过腰的每一刻
留下的 湿透的脚印 是不是值得
——毛不易《无名》
丰子恺曾说:“出门在外的人,最能明白家的意义。”
致“打馕师”:
他们来自于西北晚到的春天,一双粗糙的小手站在楼宇的缝隙撑起小家,没有退缩;
是离开过偏远的西北,漂泊过的人,背后有告别的无垠沙漠,但胡杨般弯着腰努力地生活;
他们叫“打馕师”,是生活在一座有名的城市中无名的人,是顶天立地却平凡普通的人,是带着太多牵挂也头顶苍穹,勇敢追梦的——无名的人!
▲图片来源:小红书@疆小二
也致在异乡漂泊的你和我:
一个人在外面的世界行走,成为他客,需要莫大的勇气,而这些勇气的源泉正是身后的家与故乡。星空不问赶路人,岁月不负有心人,或许忙里偷闲时我们常常会想问自己:“什么样的结局,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?”
在这个美好又遗憾的世界里,愿每一颗流浪的心,在黄昏时分爱上白云的漂浮,吹过山顶的风;在灯火阑珊处,拥抱热烈的爱和自由;在清朗的未来,得到永远的归宿。
主 编:阿布德吾力
副 主 编:刘美仪、艾孜则、许露琪
版 块:迹忆新疆、疆来电台
版 主:爱特肯、米合热阿依
作 者:伊玛努尔·凯撒尔
校 对:帕孜来提
主 播:王雨萱
排 版:地丽热巴·买买提力
图片来源:小红书@臭榴莲 (封面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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